盘旋的苍鹰

水南

   1990年初冬，南方一个普通的山村。曾宝根家的地基上堆了几拖拉机的红砖，这是准备起新楼用的。他的大儿子十四岁了，小儿子刚读一年级。这天，宝根请了村里关系近些的几户人家帮忙。媳妇满红霞在家张罗饭菜，老大子富也帮着宝根递转头，老二子贵在家帮着烧火。满红霞已经有三四个月的身孕了，手脚依然麻利。夫妻两想再要个女儿。

   饭菜准备的差不多了，满满一桌子。灶上还焖着鸡，让老二最馋的干锅焖鸡：家养的鸡收拾干净，装进陶罐，加些盐  老酒，切几片老姜，封好房在大铁锅内，再反扣上一口锅，不加水，用稻草的文火满满焖熟。已经差不多了火候了，香气已经飘出来了，满屋都是。满红霞给老二一个空酒壶，让儿子去打几斤酒回来，子贵接过钱，拎上酒壶朝村口的小店跑去，远远的看见有几辆车朝村子开来，车停上的灯一闪一闪，后面还跟了辆货车。

   几个眼尖的村民，已经跑到宝根那说镇上来人了，八成是你家的事。宝根赶忙回家，一会车子到了，下来好几个穿制服的和八九个年岁不大，看上去也不像干部的人。一帮人径直去了宝根家。曾宝根自是递烟堆笑，一个稍胖穿制服的人推开宝根递过来的烟，开腔了，说他们是计生办的，宝根的媳妇不能再生了。宝根好说歹说，胖制服的口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。宝根心里盘算着，把他和另外一男一女两个计生办的工作人员让进里屋。这时，村里的人快把宝根家的堂屋站满了。

   满红霞躲在里屋的楼上，心里七上八下，她能听到外面的嘈杂声，也能听到楼下丈夫和计生办的人的谈话。宝根把准备好的钱拿出来，胖制服接过钱看了一下，塞进包里，坐了下来。嘴上一点没松：超生违法，光罚款是解决不了问题的。语气已无刚进门时的阴沉，从宝根递来的一包烟中抽出一支点上了。胖制服没怎么开口了，边上的一男一女给宝根讲起政策来了。

     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了，宝根站起身来，胖制服暗示宝根不要出去妨碍执法。外面的人已经把大碗橱搬到屋外了，盆碗摔了一地；一桌子的菜也被掀了。子富从人群里跑出去，怀里鼓鼓的跑回来了，呼呼的直喘粗气。几个没穿制服的，往橱上泼了点油，点了火，火苗起来了。随着一声带着哭腔，愤怒而有点变形的声音：我砸死你们。曾家老大摸出怀里的砖头，冲过去要砸那个点火的人，拿砖的手刚举起来，就被按住了。老二见到窜起的火焰和哥哥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，边大哭边上去帮哥哥。这时边上看的村民忍不住了，几个年轻点的小伙子上去和那几个人推搡起来。

     里屋的人跑出来了，胖制服也怕闹出别的事，出来试图控制局面。宝根挤到人群中间，奋力想把人群分开。混乱中，曾家老大一口咬在点火的那人腰上：因为拉扯而露出在厚衣服内的腰眼。一声杀猪般的嚎叫，那人摸起地上的砖头扬手向曾家老大砸去。宝根本能的用后背替儿子挡了一下，因为刚才干活脱了厚外套，砖角砸到宝根的后背上，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。砖头掉在地上摔成三截。宝根疼的几近晕过去。胸口似乎压了千斤大石，喘不上气来，额头上冷汗一颗颗滚落下来。哥俩看到父亲的样子，慌了神，怕的扑到宝根身旁大哭起来。

    满红霞在楼上窗口看到这情形，经不住这番惊吓，一急，两眼发黑，晕了过去。陪在她身边的几个邻居，朝楼下大喊: 出事了，人昏过去了。有经验的村民赶紧跑上去，又掐又陷的，满红霞总算醒了过来，只是直直的哭。镇上来的那伙子人丛未吃过这样 的亏，还不肯罢休。被胖制服他们拦住了，堂屋里的人群一下子安静起来。那帮人边骂边出了门，临了，那个被咬的，搬起门旁的石墩，丢在了正焖着鸡的灶上。石墩子落到灶膛里的沉闷响声，夹杂着铁锅破裂和陶罐碎开的脆声，让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显的更加静了。灶上汤汁横流，一片狼藉。这沁人心脾的香气，伴着满红霞和两个儿子的啜泣声；在这个清冷的初冬，灶上冒着散乱夸张的热气。

   地基上的砖头也被他们拉走了。宝根休养了个把月。身体似乎没什么问题了，只是后背被砸的地方，按下去有个深深的坑。日子继续，宝根想起新楼的心还是浓的，于是又出门跑起他的木材小生意了。在村子上头的山岗上，谈定了一批木头的价钱，明天准备去拉下来运出去。

  第二天大早，宝根就上去了。那天也邪门，离腊月还有好几天，天上已经飘起来了雪花，还呜呜呜的时不时刮几阵怪风。宝根抬了几根木头后，出了不少汗；脱去外套，接着装。当把一根稍粗的木头抬起来，双手举着往车上递的时候，忽然觉得一口气上不来，胸口憋的厉害。还没等边上的人发觉过来，这个平常还算壮实的汉子身子慢慢软倒在地上，用力的喘着粗气，脸色纸白。同来的人慌了，赶忙把宝根抬上车，这时宝根已经说不出话了，身子软的如没了骨头一样。

   车子下到村口，几个人把宝根媳妇接上车。满红霞边哭边嚎，不停的喊着宝根的名字。雪花静静的下，车子朝着山下的医院疾速驶去。下到半山腰时，看到了天空中的两只苍鹰，跟着车子，在上空盘旋，时不时发出几声长短不一的叫声。到医院后，医生短暂检查了一下，便摇了摇头说：来迟了，人已经没了。满红霞听完，一声哀嚎还未出来，人直挺挺的倒下去了。医生赶忙急救，大人的命保住了，怀着的孩子没了，是个女孩。

了无纤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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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南

了无纤尘 发表于 2011-9-3 22:2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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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的一段  删减了一些 发出来的    还没写完
这个是朋友叫我到东论征个文的。我先发到这里    顶顶坛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