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鱼老大 于 2011-4-3 16:04 编辑
清明了 外公,我是皮皮,我来看你了,今天家里做清明。你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还好吗? 我来的时候,外婆还嘱咐我,让我来看看你,陪你说说话。其实我也很想你,请原谅我这些年都没有来看你。你的墓迁了我也是刚知道的。我只记得那年夏天,我一身白衣黑裤送你来这山上长眠。我举着白幡,哭成个泪人。我的每一滴泪都是我对你的不舍。咱们说好了的啊,等下星期学校放学我再来看你,你怎么就忍心这样不声不响自顾自走了呢?直到有人来学校通知我明天是你出殡的日子,才让我知道。你不要我了,自己走了,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。我木木的站着,接下来怎么收拾课本,怎么骑车回家我都不知道。在灵堂上,那字儿乐师拉的二胡幽怨而悲凉,每个音符都想刀子划在心上。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,滴在了衣裳上。从那以后,那件衣裳我再也没有穿过。我舍不得离开你,但你却真的走了,再也不会来了!只要脑袋里一想起来,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。你的离去让我一下子长大了很多,深刻体会了亲人离去的悲痛,再也回不来的悲哀。原来人在死亡面前是苍白无力的。 我从小最怕看到的是棺材。因为那总是和聊斋里的鬼怪有联系。大白天的我也不敢放了学走近路穿水角凌的那条街。印象中我只走过一回,还是坐在我爸的自行车上快速通过的。那是我最害怕的一回,巷子两边都是棺材铺子,那红色的棺木,让小小的我脑袋爆炸了。“太恐怖”是我对那条街的回忆。至今我对那个红色仍是发怵的。那天看见你躺在那棺木里,我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很亲切。你还是瘦瘦的脸,短短的头发,一小把白胡子,只是,只是胡子上的嘴巴再也不会笑了,再也看不到你的缺牙缝。辛酸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。沉闷的钉锤声充斥着我的耳朵,侵略着我的耳膜。泪我已经不能控制了。后来他们抬着你出了院门,一路上嘈嘈杂杂把你送到这山上。我们姐妹几个只有我送你上山,她们都被迷信和风俗困在了家里。母亲在你的棺下葬的那一瞬间痛哭的差点昏过去。她胖胖的身躯趴在棺上,泪滴在棺木上,猩红的棺木,点点清澈的泪珠。回来后母亲好久都不能好好吃饭。一捧起碗泪就下来了,她说,不知道你有没有吃饭。 家里的姐妹们都问我你的墓地在哪里,说来年清明一定一起去看看你。次年也就是2001年,我在学校紧张的准备高考,一连几周都没回过家。舅舅们去上坟了,我和姐妹们都没去成。再接下来的那年,我和父亲去给爷爷奶奶上坟了,同天,舅舅也去看你了。总是这样错过了。我总是想,没事的,还有明年呢。可是,02年的夏天,我的一个冲动的决定,改变了我的人生。我远赴千里之外去求学。我知道你会舍不得的,你会说,女孩子不用上那么多的学;但是你也一定很开心,因为我还想着要上学,像一个男孩子那样自己去闯。那个整天像小蚊子一样叮着你不放的小姑娘已经去闯自己的天下了,留下你一个人在这空旷的田野里放羊。没有人再让你抱她骑羊,没有人追着小羊在田里撒欢乱跑,也没有人仰着小脸对你说她要吃糖杆。没有我叮着你,你是不是依旧很开心呢。 站在你的墓前,看着墓碑上你的名字,喉咙一下子就哽噎了。那个曾经刻在碗底的名字,现在刻在了石碑上。外公,你要好好的。舅舅今天眼圈红红的,我知道他现在过的也不顺利。舅妈身体不好,哥哥经常闯祸。这个家他当得也很累。你要保佑他身体好好的,哥哥能孝顺他一点。舅舅今天给你递烟了,你尝尝,还习惯吗?原来你喜欢的那个牡丹花已经没人吸了,现在流行的是这个,你也赶时髦一点,呵。老酒已经打来了,我给您斟上,这个味道应该还不错吧。 这些年我在外面遇到最难熬的时候总会想起您。每当想起您,我总会仰头向天上望去。其实你已经看到我了对吗?您一直在我身边给我加油鼓励。只身北上我从不胆怯。只是现在皮皮已经累了,只想回家,只想回来看看你,您不会怪我掉眼泪吧。 我说了那么多,您都听见了吗?外婆说了,让你自己知冷知热的,放羊也要早点回家。吃年糕要记得洗洗手。 烛火已经灭了,我要走了,回去了。等下回清明再来看您。您知道的,我要不是遇到迈不过去的坎顶不住的压力,我不会仰望天空的。现在近了,我回宁海了,想您的时候我就来看看您。来的时候我一定带上年糕和老酒。我要回去了,您照顾好自己。回去我告诉我母亲,您很好,只是有点想家。 香燃尽了。冰冷的石碑,两行热泪。 2011年4月2日 于宁海 午夜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