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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是由老人带大的缘故吧，耳渲目染领受了太多“从善积德”﹑“言行相顾”等说教，自打小时候起，我就是个十分刻板的人。从学生时代开始，到之后踏上社会﹑工作了，一直没啥改变，被人耻笑倒也罢了，实实在在的亏吃得数也数不清。及至现今鬓毛已衰还是不能有所圆通，真可谓“年既老而不衰”了，可见习惯的力量之可怕！虽说我自认为遵时守约是传统美德，可在现实中未必吃得开，更要命的是我一贯有事便上心，答应下来的事，即便可以若干年后再兑现，还是会一直记在心里，唯恐一不小心忘记了失信于人，且时间越久越深刻，渐渐地就成了包袱，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。 这次重游梁皇山，就怀了这么一个念想：扳扳手指头算算，44个月前的2009年3月初，那次来梁皇山旅游路过外寮村，在赖姓村民家里打尖时曾许诺：下次再来的话，一定到你家，吃你家养的鸡，和你家泡的酒。山道越往上攀，这个记忆就越清晰，不过我没把握是否能再次遇见他们两老，要不到了那里再打听一下吧，这么小的一个村子，只要他们还住在那里就一定能找到的，我这么想着。 不觉已到了梁皇茶室，可是大门紧闭着，没有人声。走近前一看，里面灯关着，柜台里空空的，啥都没了。那个看店的老头呢？那时下大雨没啥人来游玩，他照旧开着店门，煮了一大盆的茶叶蛋﹑香干﹑土豆等，还烧开好多瓶热水，只要有人来，马上就能沏上茶水，送上点心。要想买些泡面﹑肉肠﹑零食什么的，也能从柜台里找出递给顾客。还有就是，那个很会做生意的老太，我就是在这里遇见的。大概老头年纪大了退休了吧？要是真这样的话，可惜这茶室也跟着他一起退休了。我不禁感觉有些失落。 过了虎跳水库，眼前熟悉的东西出现了！一个煤球炉，炉门关了，隐火上炖了一只大铝盆，上面还扣了一只防尘用。这个摊位曾经是那个老太摆放的，现在还是她的吗？或者已经换了摊主？ 妻上前掀开，一阵香味马上钻进鼻孔。 “是茶叶蛋啊！咦？怎么没人看着呢？生意不做了吗？”妻很是诧异，“好香啊！我们买几个吃吧，大概他们是要我们把钱放在这里，自己拿的是吧？” 我摆手道：“不会，肯定是人走开了。我们又不知道他们卖多少钱一个，还是算了吧。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外寮村了，我们还是到了那里再说吧，那里肯定有卖的。” 妻看着茶叶蛋，虽说十二分地不舍，可也觉得我讲的有理，只好盖上铝盆，和我一起离开。 穿过一片竹林，过了一座木板桥，眼前突显出一栋尖顶的三层小楼。小楼位置选得特别好，它建在一方平整地的北端，地势稍低于山道约一层楼的高度，山道在它的北﹑西两则绕过，像一条带子环绕着它，任何游客只要过了木板桥一眼就能看到。 妻叹道：“哇！这里也有楼房啊！在这里盖房子肯定不容易的，建材运上来就够难的，这家人家肯定很有钱！” 我的记忆里是没有这栋小楼的，正有些纳闷，忽听下方有人呼叫：“喂！喂--” 小楼下忽然闪出个套了件围兜，双手沾满白面的老太，我看了似乎很面熟，可又不敢确定。这老太头发几乎全白了，还缺了两颗门牙，记得那个赖姓的老太头发只是有些花白，牙齿也是好好的，应该没那么老吧？这几年就老了那么多？应该不是她，我这么想。 “你叫我们吗？”妻高声答道。 “是啊是啊！你们来歇歇脚吧，喝点水。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，来吃个土鸡吧，土鸡可好吃嘞！”老太殷勤劝道。 我和妻绕到小楼前方，老太早已等候着，继续劝道：“山里的土鸡啊，在外面你是吃不到的啦，再炒几个蔬菜，都是我们自己种的，很新鲜的，来尝尝吧!”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，小楼的前方是一片空地，开了好几畦菜地，种了有七八种蔬菜，在梁皇山的泉水滋养下，长得绿汪汪十分可人。空地的东侧搭了几间鸡舍，一大群鸡放在外面，少说有三五十个，再一看竟还有几只肥壮的红头鸭也夹杂其间，和鸡一起觅食晒太阳，和和睦睦，相安无事。 “吃午饭还早呢。”妻看了一下手表说，“现在十点半还不到，我们想买几只茶叶蛋吃吃，你这里有吗？” “有有有！我马上去拿来啊！”老太一边答应一边小跑着去了，很快又跑了回来，手里提了一只塑料袋，里面装了几只茶叶蛋，喘气道：“我把茶叶蛋放在下面了，你们刚才过来看到的吧？” “多少钱一只啊？”我问道。 “两块钱一只！”老太笑嘻嘻地答道。 “ “啊？以前我在这里买过的，说是五块钱四只，十块钱的话可以买八只，一顿吃下去可以吃撑了！怎么贵了那么多？”我手里捏了一张十元的钞票，递了过去，“就要五只吧，价钱太贵了我们吃不起！” “这几年什么不涨价啊？很多东西涨得还要厉害嘞！我们山里的乡下人，也要挣钱过日子的是吧？”老太振振有辞，我无法反驳。 收了钱，老太继续推销她的土鸡：“我家的土鸡是村里最好的，你们吃一个吧，只要180块钱！” “ “180块啊？多少钱一斤？多大的鸡啊？”妻边吃茶叶蛋边问，不小心烫了一下，连连哈气。 “我们不贪心的，只卖30块钱一斤!都是公鸡哦，公鸡烧红焖的话好吃啊！一般是四斤半左右一只，你们吃不了一只，就吃半只，打包半只回去吧。”说着说着，老太的眼睛里闪出了光芒。 “四斤半，30块一斤的话应该是135块啊，怎么会180块呢？”妻也是开店做小生意的人，算起钱来就是快。 “我们总要赚一点钱的吧！”老太一脸的无辜相，“我要帮你加工的，对吧？烧起来，要加佐料香料的，对吧？煤气啦电啦都要用钱的，对吧？还有……” “能便宜一点吗？你说最便宜多少钱吧？”妻打断了她的话头。 “ “唔……这个嘛……你们要是诚心要吃，就160块钱吧!我从来不卖这个价钱的哦，这可是头一次优惠，你们不可以对别人说的啊！”老太的声音渐渐小了去，“要不你们吃点手工面吧，我刚刚擀好的，加一点我们自己种的菜，味道相当好的！” 我突然想起什么，问老太：“你知道你们村里有个姓赖的女人，年纪大概跟你差不多，你认识吗？” “我老公姓赖！”老太答道。 “原来真是你啊!你记得吗？三年多前我到你家的老屋去过，吃过一碗面，答应你下次还来你家的！”我一下子兴奋起来，可看到老太的脸上却是一片茫然。“我把你写到文章里去了，可惜上次没在你家给你和你老公拍几张照片，今天我来拍几张吧。”我说着，边去掏口袋里的相机。 “写到文章里去了啊！还要拍照片啊！好啊好啊!你等一下啊，我准备准备!”老太很开心地跑开去，一转眼又跑了回来，嘴里多了两颗门牙。 “拍这里！我家的新屋，比老屋可要好看多了，在门口拍一张！这些鸡，也要拍下来！还有，你跟我来啊！”老太显得非常兴奋，端起了一只烧烤炉摆放在木板桥边，“这里风景好，有竹子还有水，在这里吃烧烤最惬意的！我这里除了土鸡，也有烧烤！哦，你拍好了一定要给别人看的啊！” 我忙碌着，妻利用这段时间想了又想，到底舍不得钱，跟老太道了歉，推说要赶快下山，拉了我就跑开去。 走不多远，我扯了下妻道：“老婆啊，我们还是在这里吃一回土鸡吧。” “你很想吃吗？我们去前童买一只吧，回家自己烧了吃，能省不少钱呢！你算算啊……”妻扳开了手指头。 “不是这么说，是这么回事。”我简短的把那年的承诺跟妻说了，妻毕竟很理解我，无奈道：“那好吧，也难得来一次，就了了你的心愿吧“不然你有得跟我不开心了！” 老太没有走开，站在路边目送我们走开去，看着我们说话，末了又目迎我们折回，脸上立刻笑开了花：“我去捉鸡啊！” “我跟你一起去，我自己来挑！”说着，妻也跟了去。 很快老太提来一只很大的公鸡，取了秤过磅，不禁面有难色道：“这只鸡五斤多了，呐，你看，五斤过了半两！160块钱卖不来嘞！还是180吧，好不！” “好吧好吧，就180！”这回妻答应得比我还爽快。 “好好好！我打电话叫老公来杀鸡啊，你们坐一下晒晒太阳喝点水，我去拿热水瓶啊！”老太一脸轻松，脚步也轻快了许多。 妻美美地喝下了一杯水，赞道：“真甜！比买来的矿泉水还要好喝！在这里生活，不长寿也难！” 老太已打完电话，嘿嘿笑道：“是啊是啊，这里的水是最好的！” “阿姨啊，你真的很能干的，我老公没说错，你应该到城里去大生意，肯定能赚很多钱！”妻赞道。 “啊？什么？”大概是妻的广东普通话难倒了老太，她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。 “我内客说你蛮会的！”我用宁海话翻译道。 “ “哎 ，不不不！不会不会，嘿嘿！乡下人哪里有这本事啊！”老太谦虚道，神态却泄露了她的得意。 “你家里一定是你做主的，肯定的！你的孩子们不住在一起吗？”妻问道。 “我两个儿子都在宁海，都是做装潢的，平时回来的少。两个孙子也都在宁海上学，他们每星期都回来的，他们说还是这里比城里好啊。没办法，孩子养大了，就不会一直在你身边了。”老太叹道。 正说着，赖老汉从地菜里走来，看他还是老样子，须发依旧乌黑，老远见了我就笑着打招呼。 “你还记得他吗？他说以前来过我么家的。”老太问他道。 “记得记得!有三四年了吧，在我们老屋，吃过一碗米面，是一个人来的，对不对啊？这是你内客吧？好好好，你们坐一下啊，我很快就搞好。”说着，他一把抓起公鸡，一手又提了一只热水瓶和一把菜刀走到溪边，几下子就把一只公鸡变成掏空了的赤膊鸡，又把鸡放在案板上，抡刀砍去，“嘭嘭嘭”几声响后，鸡块便放入了高压锅，端去厨房煮了。 我跟了去厨房一看，老太在切菜，见老汉正在盛起锅里的手工面，又劝我道：“你们再吃点手工面吧，我擀的手工面很好吃的，不信你可以问我老公，是吧？”我是个吃面食多过吃米饭的南方人，可是妻不习惯面食，只得婉拒了老太的推销：“算了，我内客不喜欢的，还是你们当午餐吧。”老汉笑道：“我内客做的手工面确实很好吃，我盛一点给你尝尝看。哦，不算钱的。”免费的东西我从不接受，忙又找个理由谢绝。 锅里的鸡香飘满了厨房间，我食欲勃发，正欲下箸，老太却端锅走了出去道：“你们去新屋吃吧，厨房里太邋遢了。” 在新屋落座，老汉又端来一盘炒青菜和一锅米饭，随后走出去又和上门，任我和妻不顾吃相大快朵颐。 吃完了，付了钱，老太来道别，老汉说要送我们一程，我谢道：“不必了，你上次给我指的路我还记得，你们忙吧，说不定又有客人要来了。” “小心一点啊，走好啊，下次还来啊！”老太招手道。“哦，你记下我老公的手机号，13626824309，告诉你的朋友，来梁皇山吃土鸡，一定打这个电话啊！” “好！要是再来梁皇山，一定再来你家！”我也挥了挥手。 “老公，你没说谎吧？”妻盯着我问，“你不是说，只要梁皇山那两个骗钱的和尚还在的话，你就再也不会来了，你这么快就改主意了？” “哈哈！不是，这次我只兑现了一半的承诺。” “土鸡不是吃过了？好几年的心结应该了解了吧？还有什么没兑现的？” “我还没喝过他们家里泡的酒！那野生猕猴桃泡的酒，据说喝了会延年益寿!下次来的话老婆你也一起喝一点！” “你这个家伙，你又不会喝酒，喝了酒你还能走山路啊？我看你是恋上这群土鸡了吧？” 2012年11月26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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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仔卡
发表于 2012-12-15 16:09:5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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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
发表于 2012-12-25 08:34:20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