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情感文学]《娃爸娃妈》（孩子引发的婚姻战争

古爷

到了下班的时候，她就和江心一起出公司去找公交车，刚走出公司大门，就听到汽车喇叭的声音，谈梦起初没在意，继续往前走，直到江心拉住她的胳膊，往公司有停车位的地方努了努嘴，谈梦愣了愣，儿子“妈妈”欢快的叫声已经传到她的耳中，她才意识到狗剩就在身边了。
　　循着声音望过去，就看到祝平安的奥迪A6停在那里，斜阳下闪闪发着光。他牵着儿子的小手笑着向她走过来，江心一边看着这对父子俩，一边说道；“天啊，这狗剩和他爹长得也太像了，不管是五官还是气质都一模一样，简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嘛，啧啧，当时，祝平安那男人怎么舍得把儿子的抚养权给你的？”
　　谈梦没吭声，往事又像章鱼的触爪一般，不知不觉地伸出来，将她缚住。江心知道她又难过了，只得扇了自己一耳光，一边往远处走一边解释道：“梦姐，我就是心直口快，说话不经大脑，你了解我的，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，你看，我说了你不用去接，自然有人去接的，那我就先回家了，看到你家狗剩，我也想我家小米了。”
　　江心直觉谈梦和祝平安是属于余情未了的，不想做电灯泡，所以很识趣地尽快溜了。

古爷

等到祝平安和狗剩走到谈梦面前，祝平安的声音就关心地响起来了：“小梦，你身体好了没有？我今天惦记着，去幼儿园接儿子，没看到你，听说你的车被撞了？严不严重？”
　　谈梦依旧没有搭理他，祝平安好像习惯了她这样子，继续笑着对她说道：“我昨天晚上右眼皮老是跳，都说‘左眼皮跳财，右眼皮跳灾’，我心想，不会你和儿子有什么事吧，今天实在不放心，去幼儿园了，结果还真出了事，小梦，你人没事吧。”
　　谈梦从地上抱起儿子，转身就去等公交，对他没好气道：“祝平安，你现在就这么闲吗？怎么，你的建材公司要破产了？”因为恨，所以她是不无恶意地希望他破产，最好身无分文。
　　很奇怪，离婚后，她感觉她手上有一根无形的绳子，一头在祝平安那里，一头在她手上，只要她愿意，祝平安是可以随时被她牵着走的。
　　但是为什么会这样？他还爱她？那怎么会找小三？他不爱她了，又怎么会时时出现？

古爷

祝平安却笑了笑，跟上她的脚步，对她说道：“对于你和儿子来说，我永远都是空闲的。”
　　这话听得太像谈恋爱时的情话了，谈梦听着这样的话，总是耳朵根发软，进而鼻子发酸。她一边等公车，一边想起了小三发来的短信。
　　昨天凌晨，应该是祝平安去哪里鬼混了，小三以为他在她那里，所以发了一条警告短信，便说道：“听说你要和那位结婚了？”
　　祝平安莫名其妙，对她道：“没有的事，你从哪里听来的？”
　　谈梦鼻子里哼了一声，没有再问什么，佛说“我都放下了，你为何放不下。”一味的纠缠过去，就是放不下。
　　两个人沉默着，时间过去了一会，平安看她一眼，眼内神光一闪，一会才认真说道：“对于男人来说，一辈子结一次婚就够了。”谈梦只觉他又是甜言蜜语，相信男人的话，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。
　　祝平安看到谈梦执意要等公交车，便对她说道：“这样吧，我送你回去，你都快两年没挤过公交了，你知道回去是哪班公交吗？”
　　谈梦倒真是不知道，但是她仍然站在那里，以一种拒绝的姿态，看着公交车来的方向。
　　慢慢地，天色都要黑了，路灯亮起来，光线像一尾尾会发光的鱼落在沉沉的路面上，这样看起来，路面倒显得像深幽的水面了。
　　狗剩直嚷肚子饿，祝平安说道：“走吧，就算你生我的气，也不能让儿子饿肚子吧，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。”毕竟是做母亲的，听到这句话，谈梦没有坚持，坐上了祝平安的奥迪。

古爷

祝平安要带她和儿子去高级酒店吃饭，谈梦不想和他多待，就说她要和儿子回家，家里有吃的。平安没办法，只得答应了她。平安在前面开着车，她和儿子坐在后面，平安把音乐开了，里面传出熟悉的歌声，是川子的《郑钱花》“宝贝、来到这世界的时候/你知道爸爸有多高兴么？/那天我请了我们很多的朋友/还给你取了这个好听的名字/从此以后你就叫郑钱花/钱是挣钱的钱，花钱的花。”
　　这是一首爆红的网络歌曲，也有一些“愤青”，是祝平安喜欢的歌。谈梦在音乐声里发征的时候，狗剩在一边扭着小屁股跟着哼，“钱是挣钱的钱啊，花钱的花！”
　　听到儿子的哼唱声，平安在前面笑了，一边开车一边回过头来看了谈梦一眼，似是对她说的，又似是自言自语，说道：“你看，儿子多像我啊，小梦，你还记得怀他的时候吧，那时候，我开车送你去上班，他还在你肚子里呢，这张CD是我和你一起刻的，一半是我喜欢的歌，一半是你喜欢的歌，一旦放到我喜欢的歌，你就告诉我儿子在你肚子里动得很欢快，一旦放你喜欢的那些情意绵绵的歌，儿子就睡觉，没点反应，是吧。”
　　谈梦没吭声，但是也想起了从前。夜色在车窗外蜂拥而至，回忆也蜂拥而来。

古爷

谈梦和祝平安的音乐品味不一样，她喜欢《昨日重现》之类的英文歌，还有《故乡的原风景》那样舒缓动听的背景音乐，但是祝平安喜欢崔健的摇滚，还有迈克尔?杰克逊的所有音乐，网上流行的一些比较“愤青”的曲子他也喜欢。
　　两个人把各自喜欢的音乐刻在碟上，结果狗剩在肚子里时，就表现出和他爹一样的音乐品味，生下来之后，也是如此，到现在，他爸喜欢的歌，他总是很快就学会了，反倒是谈梦喜欢的，儿子表示没有兴趣。
　　除了这些，谈梦还莫名地想起从前，她怀儿子八个月的时候，肚子已经不小了，可是平安时不时地总是试图面对面地抱起她，谈梦总是特别紧张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，两只脚离地缩起，眼睛却紧紧盯着搁在两人间的肚子，对他一迭声道：“小心，小心。”
　　现在想起来，那个场景就像儿时的音乐卡片，美丽却极其遥远了。
　　川子的《郑钱花》还在唱“伟大的祖车她超有钱啊/四万个亿跟我有蛋关系呢?/骄傲的GDP他噌噌的长啊!/能为我换来几包尿不湿吗?/宝贝，你就叫郑钱花/爸爸我爱你却无能为力呀!”
　　谈梦沉浸在回忆和歌声里，夫妻能共患难不能共享福，祝平安现在是有钱了，可是他们美好的过去也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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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把谈梦和儿子送到家，平安好像并不愿意回自己的家，一心要钻进屋系围裙做饭，但是受到昨晚小三短信的刺激，以及自己一直的想法，谈梦不顾儿子想和爸爸呆在一起的愿望，毫不留情地把祝平安赶走了。
　　祝平安脸上有惘然和不解的神情。谈梦知道他们都在等，这婚离了，可这二胎的问题似乎还没解决，都不明白对方要二胎和不要二胎的原因，都在等对方说出来。
　　可是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，婚都离了，覆水难收，你在高速路上开车，过了出口能调头吗？
　　第二天早上，她正想给江心打电话问她坐哪班公交车时，刚走出小区，祝平安的奥迪就停在那里，谈梦来不及拒绝，狗剩已经欢呼一声坐了上去，谈梦没办法，只好让祝平安又送他们。
　　接下来几天，因为谈梦没有车，祝平安就当起了免费司机，早上准时出现在谈梦租住的小区里，傍晚准时出现在她公司外面，傍晚他通常是先接了儿子再过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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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谈梦不想让他接送，但是儿子却很欢喜，再加上祝平安就像那夏天的苍蝇怎么赶也赶不走，每天准时出现，形影不离，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。
　　谈梦想着自己的车什么时候能修好，她恨不得一天给4S店去无数次电话，这一次，坐在祝平安的车里，她又把电话拨过去了，结果4S店的修车师有着钓鱼人一样的耐心，慢腾腾告诉她，因为刚好是国庆结束，国庆期间撞坏的车特别多，她的车根本还没有修理，还停在外面排队呢。
　　谈梦那个气愤，指责他们4S店办事没有效率，她刚买的新车也不优先修理？修车师傅很无奈地听着，告诉她国庆撞的车都是新车，只有菜鸟才容易出事故。谈梦发难不成，反被羞辱，满脸通红地挂了电话。
　　平安停车在那里等红灯，看到文一路有所小学在举办什么活动，校门口扯了横幅。平安因为无聊，就开始念那些条幅上的字眼：“欢迎学生家长位临指导。”

古爷

谈梦白了他一眼，在后面纠正道：“那叫莅（lì）临指导。这么多年了，你怎么还是半文盲。”
　　就像当初她怀狗剩的时候，他总是一脸紧张地问她：“老婆，你肚子疼？是不是快分晚了？”“分娩”（miǎn）读成“分晚”。
　　平安呵呵傻笑了两声。他是大专毕业嘛，自然文化没有谈梦这个浙江重点大学毕业的强。谈梦有心揶揄他，漫不经心地道：“你啊，做文盲不要紧，但是做文盲要有自知之明，明知自己是文盲，还到处念白字，怕人不知道你文盲是吧。”
　　平安乐了，这样的谈梦好像回到了从前。他不喜欢她最近对他的样子，相处着，总是冰冻一样的神情，他就喜欢恋爱和结婚时的她，热心地帮他纠正错别字，帮他进步。

古爷

他心里有一些温暖甜蜜，温和笑道：“我觉得还是平时多念念好，我不念出来，你怎么知道我哪个字念错，你不知道我哪个字念错，你自然不会纠正我嘛。所以，我看到字多念念，等于是给了我自己学习的机会，又给了你教导我的机会嘛，是吧，老婆——”这一声“老婆”不得了，谈梦一下子面罩寒霜，原有的好心情立马烟消云散。
　　平安也知道自己乐得得意忘形，触到两个人忌讳的地方了，不管是“前妻”也好，还是“前夫”也好，都有一个“前”字，是过去式了。
　　车厢内仿佛成了冰箱，空气都似凝固了，祝平安有些难堪，一会才清了清嗓子说道：“小梦，你总说我是文盲，唉呀，你是没见到我那些做生意的朋友，和他们比起来，我简直就是文化人，我经常在他们面前说：‘祝总不识字，但是祝总有文化！’”
　　谈梦仍旧沉着脸，平安为了缓和气氛，只得继续说下去：“比如说吧，前天我和一个包工头出差，一起住的宾馆，无聊嘛，刚好那房间有数字电视点播，我就想看电影，那个冯小刚的《夜宴》我一直没看过，知道是滥片，但冯小刚导的嘛，想着不会差到哪去。我就问那个包工头，对他说道，喂，看《夜宴》吧。他说什么是《夜宴》，我说就是和《王子复仇记》差不多的，结果他更茫然，问我什么是《王子复仇记》，我说《王子复仇记》你都不知道啊，那哈姆雷特你知道吗，他更加茫然，直冲着我摇头，我叹口气，对他道，哈姆雷特不知道，那莎士比亚你总知道吧。他说‘啥是逼呀’，这人名字真难听，哈哈，小梦，我有文化吧。”
　　

古爷

谈梦仍旧沉默，祝平安的笑声就像那玻璃弹珠，落在车里，四处滚动着，却只有它自己的回声，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。平安自觉没趣，只得也沉默下来。
　　接下来的时光就很静寂，空谷似的。祝平安把他们母子送到家，谈梦正打算抱着狗剩下车，祝平安却叫住了她，对她道：“小梦，我明天有事要出趟远门，不能送你和儿子了。”谈梦“哦”了一声，对他淡淡道：“我本来也没有叫你来送我们啊，一直是你自己来的。”祝平安苦笑着点点头，对她哑声说道；“是，是我自愿的。”
　　他的声音有些异样，谈梦有些困惑，抬头看了一眼，祝平安站在小区的一棵大树下，那树下面就是路灯光，树影落在他的脸上，风吹过，可能是因为他表情的缘故，谈梦看着，总觉得那在他脸上移动的不是树影，反倒像是某种伤痕。
　　离了婚，有了小三，按理应该春风得意，中年男人最大的幸事不就是死老婆吗？成功离掉糟糠，和死也没什么区别，谈梦就觉得现在的自己是死后重生。但是祝平安好像并不开心，如果是从前，谈梦肯定会关心地问起，可是现在，不问也罢。
　　在一起的时候，谈梦觉得天底下她最了解的男人就是祝平安了，可是现在，她觉得这世界上她最不了解的男人也是祝平安。祝平安原本在社会上历练得就城府极深，更何况有些事是他刻意不想提起。他就像沉入水底的鱼，浮出水面的背鳍也没有让谈梦看到，所以露出水面是何年何月，谈梦就不得而知了。
　　祝平安努力笑了笑，继续说道：“小梦，接下来几天我不能来接你了，这个奥迪你就开着吧，这是车钥匙，你拿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