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里承载的乡愁

冷眼向洋

       十月的一天，我出门向外走去，来到一个小河边。这儿青草萋萋，有柽柳几株，近岸的低处则稀稀疏疏地生着几丛芦苇，一湾溪水不紧不徐地流着。远在万里之外亚欧大陆的西端，竟然也有这般怡人的景致，多多少少地要让我误以为是江南的家乡了。
       我选了高燥的地方抱膝坐下支颐仰望，蓝天近得几乎触手可及，云儿轻轻地飘在上面，可看得清其中的丝丝缕缕。从孩提时起，我就神往那天上飘荡的云霞，一有机会时不时地我仰头看云，看云儿在天上轻柔妙曼的身姿，这时候我的心间就会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，觉得整个心神都是宁静而恬淡的。多少年来，有许多种嗜好我都舍弃了，有事没事眺望蓝天白云的习惯却从未改变。
       说来也许没有人相信，来国外好几年了，我却从来没有好好地凝望过天边的云彩，更多的时候是透过高楼大厦的缝隙，遥望蓝天的一角，看到的云儿，也都是在我行色匆匆的脚步中掠过。好些时候，我只能沉浸在文字中、在遐想与思绪里与云彩交流。严酷的现实，让我与大自然亲近都成了一种奢侈。
       今天，我终于走出了钢筋水泥构成的都市。口鼻呼吸着草木的清香，耳际回响着天籁，目光自由地随着云儿游移，真让人神清气爽。我连作了好几个深呼吸，真想把肺里不知积蓄多少时间的污垢空气一下子吐光。
       偷得浮生半日闲，在这样一个好日子，可不能虚掷了这难得的悠闲。
       南欧朗朗的晴空下，天蓝的像要滴油，衬映得白云十分洁净。
       这让我想起故乡的云来。江南的天际，是绝少有这种天高云淡的清朗。春季霏霏的细雨里，会看到远方的村郭、近处的楼台被那淡淡的云烟罩着，无端添了许多分柔美，家乡的山水也因此增色不少。在夏季，烈日下翻腾的云，或会温柔地化作一片荫凉，带来习习清风，使人忘却了暑热；或急冲冲地聚在一起，那低垂的云幕遮住了蓝天，一道闪电劈过，哗哗了了，一阵急雨就直淋下来，这时候的云少了轻柔，多了几分刚猛的劲头。秋天，云儿最耐看的时候，是一轮金乌缓缓地沉入了西边的山峦，它那一抹余辉，尽情地挥洒在漂浮在天边的云朵上，色彩斑斓，其之美不可方物。而当六出飘飘出重霄的时候，彤云密布，朔风倒吹，这时候看云就有点寒意入骨了；但假若有暖暖的冬阳，深蓝的天幕下，那翻卷舒展的白云苍狗，还是十分地耐看的。
       不知是景情有异还是别的什么，今天的云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，无法像从前一样引人入胜。地中海的风吹来，木叶飒飒作响，单调得直让人兴味索然，渐渐地我感到心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烦躁。
       回家后，我枯坐在椅子上，漫无目的地打开音响，在如水的乐曲声中，我的脑海里乱糟糟的，像走马灯般地动个不停。我搞不明白，自己好端端地到蓝天白云下去放松紧绷的神经，竟然会败兴而归。难道是岁月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我的个性？
       我瑟缩成一团，似睡非睡。迷迷糊糊中我的耳帘里传来了这样一个旋律：天边飘过故乡的云，它不停地在对我召唤……。哦，是费翔的《故乡的云》，一九八０年代中期我正上高中，曾扯着喉咙学过几嗓子，唱不好，却从此喜欢上了这首歌。几年前我辞家西去，只身飘泊海外，前路茫茫，苦乐自知，如同纳兰性德长短句：“不恨天涯行役苦，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，明日客程还几许，沾衣况是新寒雨”。
        说来也怪，在《故乡的云》的旋律里，我的心里头却涌上一些古诗句来：“总为浮云能蔽日，长安不见使人愁” ；“瀚海阑干百丈冰，愁云惨淡万里凝” ；“归鸿声断残云碧，背窗雪落炉烟直” ；“薄雾浓云愁永昼，瑞脑消金兽” 。这些诗词写得十分凄美，我一直认为这仅仅是骚人墨客多愁善感时喟叹，所以从来没有去探究古人发出这些千古幽叹的缘由。
       在《故乡的云》有些凄凉又饱含着深情的歌声里，我渐渐明白过来，古人们是饱醮了去国怀乡的浓彩厚墨，才写出这些流传百世的佳句来。眼下我身被生计所羁，人在天涯，家国万里，是远不及那云朵潇洒自在喽。看这些以前不甚了了的诗词，到也契合自己的境遇。到这时我才猛然惊觉，这反反复复看三十多年的云儿，还真有其它的我所不认识的地方。从前我看云，更多的是寄托我的闲情逸致。今天，我看云时那凭空而来的烦躁，却原来是睹物感怀、触景生情，是不忍看那云里承载的乡愁啊。
       推开窗户，我极目远眺天际的白云，这婀娜灵动的云啊，你是从我的家乡来还是要往我的家乡去？
       云儿无声，人儿无声，惟清风阵阵。
       一会儿，天上的云、地上的人都融进了沉沉的夜色。

寒衣

浮云出处元无定，得似浮云也自由……

枫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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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友爱

不要写那么长了，看不完呢，分开来发